学僧感悟|绳结中的断舍离

2025-04-20

早上整理房间时,看到前任留下的搁置了许久的闭环式绑腿带,目测便知尺寸偏小,却仍不死心试了试 —— 果然紧绷得厉害,料想能合用的人少之又少。既作此想,于是便随手拈起它走向垃圾桶,即将行一场 “断舍离”。

恰在此时,心底忽有一念翻涌:“谁说绑腿带只能用来绑腿?” 对啊!这不过是人们赋予它的固有概念,而它的功用,本可以随境而转、不拘一格。

指腹摩挲绳结经纬交织的纹路,忽而懂得断舍离的真意并不是简单盲目地丢弃,而是在万物流动中保持心的觉醒。《金刚经》有云云 “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”,我们何尝不是被无数个 “绑腿带只能绑腿” 的认知所困缚?将带子旋转于指尖,看着它随呼吸一圈一圈的轻轻晃动……多像《圆觉经》中 “于无住本,立一切法” 的示现。世间万物本如流水般奔腾不息,所谓 “前任”“绑腿” 乃不过是吾人心识截取的一朵涟漪,若执着于涟漪的形状,便再难看见海洋的博大与包容。此刻手中织物,若用来捆扎行囊,便是 “执持” 的妙用;若任其舒展垂落,便是 “放下” 的自在 —— 执与放本矛盾的两面,其本质却毫无不同,全在当下念头是否清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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忆起禅宗六祖慧能大师 “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” 的偈语,原来尘埃其实不在外物之上,而在心中执着的那枚 “标签”里。就像这绑腿带,若被 “前任” 的记忆染着,便成了需要断舍的挂碍;若以 “诸法平等” 的眼识观照,不过是一段随顺众缘的纺织物。佛家不是常说 “若能转物,即同如来”,而孔圣人亦有 “君子不器”之言—— 器物因用途而被定义,而君子之心却如一池活水,不困于固定的名相,不滞于既定的功能。这绑腿带何尝不是一面镜子?当我们执着于 “绑腿” 之用时,它便真的束缚了我们;当我们打破概念的边界,它可以是捆扎希望的纽带,亦可作锻炼手指的器材,甚至剪开绳结任其舒展,便是 “无用之用” 的留白。器物如是,人亦如此 —— 若我们被 “前任”“身份”“标签” 所困,便如器物般有了固定的 “用途”,而真正的精神追求,恰是像君子那样,突破 “器” 的局限,让心成为容纳万境的“芥子”。

将它收入盛放零碎物品的抽屉时,眼角余光恰好掠过窗外:一朵海棠正从枝头飘落,被风卷着在空中打了个旋儿。春深似海,去年的花影早零落成泥,而此刻抽屉里,旧物与新透的晨光相依并存 —— 没有刻意留存的内心纠结,亦无仓促丢弃的轻忽。此般情景,或许正是《金刚经》中 “应无所住而生其心” 的精妙注脚:心不驻于 “前任” 的回忆,不执于 “绑腿带” 的名相,甚至不困于 “断舍离” 的执念,只是让一切如其所是地流经生命,而心始终如镜,照见万物生灭却不留痕迹。

金色的晨光漫入落地玻璃窗,那圈织物静躺在抽屉里,投下浅灰的影子,仿若用毛笔在宣纸上书写时,笔锋稍顿的那个顿点。至此方悟:世间本无 “无用” 之物,只有尚未觉悟的 “无明” 之心;亦无真正的 “束缚”,只有自我设限的 “器局”。当我们破除 “物有定用” 的妄执,便暗合了 “君子不器” 的古训 —— 器物的用途是人为的定义,而人的精神却可以如绳结般千变万化。原来真正的断舍离,并非对物件的取舍,而是对知见的解放:让我们从 “器” 的固化中觉醒,像君子那样,以不器之心面对世界,在每一次举手投足间都努力超越概念的束缚,让每一段缘起都能照见本性的空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