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普陀山诗词鉴赏》五十六

2024-04-15

寄宝陀原长老

释德然

一曲絃调师子筋,伯牙闻著胆魂惊。

子期不用黄金铸,小白花开满四明。

【背景】

此诗出自《松隐唯庵然和尚语录》卷二(收入《嘉兴藏》第25册)。《普陀山诗词大全》有收录,而《普陀洛迦山志》“诗颂”部分未收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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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鉴赏】

松隐大师作为明初临济大德,在教内有着一定的影响。其寄诗于宝陀的原长老,而且以伯牙与锺子期为譬,可见二人法谊深厚。至于松隐与原长老二位高僧在诗词音律方面有所造诣,目前由于缺乏相关佐证,故不妄加揣测。

此诗虽仅有四句,但所含的意蕴却十分深远;对于二位禅师之间的法谊虽没有直接描述,但从中不难看出其中的淳厚与真挚,犹若含山与拾得二位禅仙那般。关于僧人之间的情谊,虽然佛门中有“客至莫嫌茶饭淡,僧家(居)不比世情浓”的传语,但并不等于说僧人冷漠无情,只是说佛门交往其淡如水,不掺杂一些世俗的恩怨功利而已。

首句的“一曲弦调师子筋”,“弦调”就是将琴弦调整到最佳状态,如果过急或过缓,皆无法奏出微妙和雅之音来,“善调琴弦,不缓不急”方能“发妙和雅音”(《杂阿含经·第254经》)。而此琴乃被誉为“师子筋”,“以师子筋而为乐弦”,故而“其音既奏,余弦悉绝”(《华严经》卷七十八),因此此琴乃是琴中极品。好琴加上善调之人,其演奏出来的乐曲自然也是惊天动地,“伯牙闻著胆魂惊”,连被世人尊为“琴仙”的俞伯牙听起来也是惊魂动魄,大为叹。要知道伯牙奏琴之时,“六马仰斜”(《荀子·劝学篇》),可见其琴艺之高。这里需要思考的问题是:既然弹得如此高妙的琴曲,操琴者究竟为何人?是原长老,还是松隐禅师本人?从诗中我们大略可以推论,即操琴者大概率是指原长老;松隐禅师既便非操琴者,然对韵律方面也堪称行家,不然又如何识得此音?若此为史实,那历代山志对于“原长老”其人其事未见只言片语,着实可惜!

既然二位大师互为知音,那么二人之间的法谊究竟达到何种地步呢?用“子期不用黄金铸”来形容最为恰当。这句诗最早来源于宋代毛滂之诗:“不须买丝绣平原,不用黄金铸子期”以及陆文圭的“买丝绣平原,儗(拟)金铸子期”。此处的“平原”是指战国时期赵国的平原君赵胜(战国四君子之一),其门下有食客数千,为表达感激,食客便以丝线来绣织平原君之像以表示纪念,即成语“丝绣平原”的由来;而“子期不用黄金铸”中的黄金铸子期的出处,似令人费用。元代邵元长《湘妃曲》有“赠锺继先高山流水少人知,几拟的十铸子期”之句,甚至明代的黄仲昭也有“明朝又向江头别,安得黄金铸子期”的叹喟。伯牙妙手抚琴弄天音,然而此时已无听琴之人已作古,自然是悲痛欲绝。明代冯梦龙在《警世通言》中说“浪说曾分鲍叔金,谁人辨得伯牙琴”,《红楼梦》中说“万两黄金容易得,知心一个也难求”。至于伯牙是否用黄金铸子期之像,似乎不太可能。因此这句诗似乎只能如此理解,那知音之间的那种理解与默契千金不换,不可计价,倒是《列子·汤问》道出原委:“子期子期兮,你我千金义,历尽天涯无足语,此曲终兮不复弹,三尺瑶琴为君死!”相传锺子期乃是一个戴斗笠、披簔衣、背冲担、拿板斧的樵夫。山中樵夫竟有如此的鉴赏力,着实世间难求!

即便两位禅师之间的法谊堪比高山流水,然而毕竟是禅门中人,却不会做出“破琴绝弦”之事。诗的末句为“小白花开满四明”,却是全诗的亮点所在:“小白花”喻普陀山,“四明”指四明山,两位禅师虽相隔遥远,然彼此禅心相印,犹如小白花一般,春风遍拂,必然绿遍大江南北。普陀山遍山小白花,四明山也是漫山遍野,此花即彼花,见此花即是彼花,只要是“小白花”,其素雅纯净又有何差别?一念至此,心地便豁然开朗了。

值得注意的是,根据《山志》记载,洪武二十年(1388),信国公汤和经略沿海,以普陀“穷洋多险,易为贼巢”为由,将普陀观音像移至宁波栖心寺(今七塔寺),并以“补陀”名之,山上仅留铁瓦殿一所,使一僧一役守奉。从这里可以看出,此诗中的“寄宝陀原长老”,地点或许是指栖心寺(七塔寺)的原长老,也不无可能,因此时普陀山已几乎没有僧人住持弘法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