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普陀山诗词鉴赏》五十七

2024-04-22

送忠公自楚礼普陀

释洪恩

穷诸玄辩究三车,烟水南询问洛伽。

月满吴江孤杖履,云深楚泽拭袈裟。

鲸浮岛屿观非相,蜃结楼台幻有家。

到处总堪成泛应,宁知踪迹是天涯。

【背景】

此诗选自明周应宾编纂的《重修普陀山志》卷六(收入《嘉兴藏》第9册),《普陀洛迦山志》“诗颂”部分及《普陀山诗词大全》中均有收录,诗题相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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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鉴赏】

从诗题可以看出,此诗为雪浪洪恩禅师赠诗于来自“楚”地“忠公”禅师。而“忠公”自楚地而来,顺长江而下,顺道挂褡于金陵的长干寺(“大报恩寺”的前身)。此时雪浪洪恩禅师正是长干寺的住持,二人似为故交,故临行时有诗偈相赠。

从此七律可得知,“忠公”禅师在佛理上颇有造诣,可谓“穷诸玄辩”。至于穷究什么,从诗中的“三车”能看得出来——“三车”乃是《法华经》中的羊车、鹿车和牛车,分别譬喻声闻、缘觉和菩萨三乘,忠公大师对法华系的经论颇有深究。而次句的“烟水南询问洛伽”一句却有双重含义,一是指《华严经》中善财童子南询五十三参的故事,二则从地域上看,普陀位于楚地的东南,故称之为“南询”“洛伽”倒也恰如其分,故参礼大士就必朝补陀洛迦,这与经典自相暗合。佛教里有句话叫“成佛的法华、开悟的楞严、富贵的华严”,参究《法华》可趋向佛道,而细斟《华严》则开显如来真义,可见忠公大师在理论及实修方面,均有着一定的建树。

从诗的颌联可得知,忠公大师离开金陵的时间当为傍晚时分,大师乘船顺流而下,抵达苏州、华亭地界时,已经是“月满吴江”;“孤杖履”三字,说明忠公似乎是孤身一人朝礼普陀,然而有袈裟执杖在身,又有何“孤”,又有何惧?从楚地至普陀也有近两千里,可谓路途遥远,然而“云深楚泽拭袈裟”,足见大师不以为孤惧,犹如闲云般四海为家,倒也落个快乐自在!

经过辛苦跋涉,忠公大师终于抵达明州,然后登舟前往滃州海上。大海与陆地果然不同,海上一座座岛屿犹若“鲸浮”一般,此外偶尔还可看到“蜃结楼台”的奇幻景象。至于雪浪洪恩大师是否朝礼过普陀,似不得而知,然从这些对海景的描摹之中,至少可以看出大师对于补怛洛迦是了解甚或是相当熟知的。但是既然前来朝礼观音道场,总要有所“悟”才是,而这些“岛屿”与“蜃楼”正是观色观空的绝佳对象,于是在颈联中便有了“观非相”与“幻有家”之语。无论是“观非相”还是“幻有家”,都是一种观空法门,从对眼前境物的观察,从而悟到万物皆空、无我无法的道理。因为无论是眼前的这些岛屿与蜃楼,皆是幻相,无真无实,它们只是事物在我们心中的显现而已。所谓“万法唯心”,“心如工画师”,如果从析空观角度来看,它们都是一种虚幻的“非相”,都是幻师所构设的种种幻境,不必拘于真实。

既然观一切相皆为非相,观一切法皆为幻法,那么如何面对眼前的各种境遇?是顽世不恭、随波逐流,还是闭关自处、结庐独修?在洪恩大师看来,这两种方法均流于“二边”。对于僧人来说,既不能落于凡夫,也不能囿于独觉,而是要“泛应”,也就是在自求适应环境的前提下保持一颗出尘心,亦即我们常说的“随缘不变”或“不变随缘”。观音大士能够无缘大慈、同体大悲地广度众生,就是不舍众生却位居佛位。“宁知踪迹是天涯”,虽然诸法非相如幻(譬如行脚、朝圣)并不值得去执取,然而这些都是趋向佛道的必经之途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即便是羊车鹿车与遍参善知识,皆是迈向解脱之不可或缺的步骤之一。因此,“踪迹”(经历)——既是形成“天涯”的因素之一,也是个人成长路上的资粮累积。

清代词人朱彝尊(1629-1709)在其所编的《明诗综》里曾载有洪恩大师诗二首,并称其“然未离世法之僧,不能语带烟霞也”(见《明清故事》卷一百八十,集部三十三),大意是说洪恩大师的诗作具有一定的艺术水准,然诗中尚缺乏一些离尘出世的“烟霞”之气。至于这个评价是否中肯,可谓见仁见智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