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普陀山诗词鉴赏》一零八

2025-04-21

寄题普陀

王嗣奭

几回飞目海东头,天水苍茫拥宝洲。

旭日晴霞金界迥,长风巨浪绀宫浮。

云生磐石空中色,月到旃林象外幽。

寄语香岩问耆腊,前生曾结净因否?

【背景】

本诗在《重修普陀山志》卷六(诗题为“寄题补陀”,作者署为“鄞人,举人”)、《普陀洛迦新志》卷二中有所收录,《普陀洛迦山志》卷八及《普陀山诗词全集》也有收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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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鉴赏】

王嗣奭是明末清初比较有民族气节的文人。虽然其仕宦历程比较坎坷,直到三十五岁才勉强考中举人,但科考似乎止步于此,到五十四岁时才谋得一个宣平县教谕的职位,相当于一县的教委主任或县立中学校长,但此职无品秩,故只能属于“吏”,故“奉薄俭常足,官卑廉自尊”。在任教谕期间,王嗣奭边教学边建设校舍,为宣平县的教育事业做出了一定的贡献。到六十岁时,王嗣奭正式进入仕途,做上了江苏宿迁县的县令;三年后,又去福建永福县当县令。一直到六十七岁,他才当了四川涪州的知州,从而从处级迈上了厅级干部,也算是朝廷命官,并在此任上为官十年有余。明亡后王嗣奭辞官返乡,值清军南下,并迫诱在乡官绅至杭州觐见,但嗣奭坚拒不出,并誓不剃发,不穿清服,可谓难得希有。至八十岁时,完成《杜臆》一书,他是第一个把杜甫奉为“诗圣”的人,可以说是专门研究杜甫诗词方面的顶尖学者。

从王嗣奭的相关履历介以及其字“右仲”、号“于越”等介绍来看,似乎看不出其个人是否具有佛教信仰。其有诗曰“皮肉空悲衰朽人,敢将朽骨报君亲”以及“富贵不如品鉴好,尚平岂独远人情”,可见其平生窘迫潦倒,这与杜甫的毕生窘状倒十分接近。这首《寄题普陀》的前六句是描写普陀的总体相状,后两句抒发个人的情意。从“宝洲”“金界”“绀宫”“旃林”“净因”等名相来看,王嗣奭至少对佛教有着一定的研究,其个人即便无信仰,但对佛教却充满善意,这是毫无疑义的。

首句是“几回飞目海东头”,鄞县位于普陀西南,称“海东头”是恰当的。作为鄞县人,在明清时期普陀属宁波管辖,因而王嗣奭对普陀并不陌生,只是先前只闻其名而未亲临圣地而已,所以只能“飞目”,心里早向往已久。“天水苍茫拥宝洲”这句,或许是诗人心目中普陀的形象,未必是实写。“旭日晴霞金界迥,长风巨浪绀宫浮”,这两句应该是诗人亲临普陀并在渡船上所见的情景,即当天晴日空照,而“晴霞”二字寓示着诗人一大早便赶往普陀,所以在霞光万道沐浴之下,海中泛起万点金色鳞光。从普陀天气来看,“长风巨浪”一般为夏秋二季,此季节时受台风影响。在“晴霞金界”及“长风巨浪”之下,身处海中小舟的诗人,随着海浪的颠簸,极易产生身在龙宫之中浮荡的感觉。

当诗人航舟抵达普陀短姑道头之后,诗人下船食宿安顿妥当之后,便信步来到山中参礼。从诗句中看,诗人当下榻在宝陀寺一带,此处距离西天磐陀石和百步沙、紫竹林一带都不远,所以早出晚归出都非常方便。“云生磐石空中色,月到旃林象外幽”,这两句当是西天一带的景象描写。从“空中色”“象外幽”,诗人应该是看到了相关富有禅意的碑文或楹联而有感而发。“空中色”乃是阐述色与空的关系,“象外幽”乃是动与静的关系。云是色还是空?月是象还是无象(幽)?从眼前之境能生起禅机的起喝,这样的诗才能达到一定的哲学高度,否则为景而写景,因景而抒情,就陷于平淡。古人经常讲“诗言志”,是适用于平常人;若对佛学来说,诗不仅言“志”,也要言“理”,更要言及人生宇宙的奥义,让我们的心尘慢慢静下来,这样的诗才是好诗。

最后两句为诗人与山中僧人的对话:“寄语香岩问耆腊,前生曾结净因否?”“耆腊”中的“腊”有僧腊、戒腊、夏腊之分,此处指僧腊长久的老年僧人。诗人在岩石边遇到一位老年僧人,顿时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,不禁问道:“老师父,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您,我们是否前世结过法缘?”所谓“十年修得同船渡”,相逢之人又岂是无因无缘?写到此处,诗人在恍惚之间回到了前世,在前世里他或许是普陀山的一名小沙弥,曾在老和尚的座下为侍者,暮鼓晨钟,青灯古佛,每天观潮涨潮退,看日生日落,以及枯叶又逢春。

“轮回,一切皆是轮回”,此时诗人如是喃喃自语……

 

作者:界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