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普陀山诗词鉴赏》一一〇
2025-05-05
游普陀山夜宿佛顶山寺
薛三台
为寻绝顶入云深,苦向尘寰证佛心。
家国艰难余涕泪,乾坤俯仰此登临。
上方钟磬圆僧梦,天际波涛送梵音。
瀛海扁舟蔬饭客,不须风雨助愁吟。
【背景】
本诗在《普陀洛迦山志》卷八及《普陀山诗词全集》中有所收录。周应宾的《重修普陀山志》和王亨彦的《普陀洛迦新志》只收录了薛三台的《咏洛伽》一诗。
【鉴赏】
薛三台是明代万历年间人,而佛顶山寺(慧济寺)乃源于圆慧大师于万历年间始创的慧济庵,当时尚宝司丞沈泰鸿(字云将,鄞县人,万历四十七年进士,官至尚宝司丞)题额“宝月含空”。从这里可以看出,薛三台与沈泰鸿为同年进士,二人又同是宁波人,故而二人相约同行前来普陀山朝拜也未可知。而明代周应宾的《重修普陀山志》一书的校正人正是沈泰鸿,该《志》还收录了《送无用法师礼无台歌》一诗,另民国《普陀洛迦新志》中也记载了沈泰鸿在金刚窟(位于息耒禅院后山脚下)建了一座金刚塔,可见二人与普陀山的因缘皆非常深厚。
在薛三台与沈泰鸿朝礼佛顶山时,当时慧济庵(直到嘉庆元年[1796]才初开钟板,挂单安人,扩庵为寺)似乎初具规模,能够容纳僧俗挂单。此外还有一种传说,认为圆慧大师当时为沙弥,前往普济寺挂单未被接纳(原因是普济寺只接受具戒僧挂单),于是圆慧大师乃往佛顶山结蓬,自此允许沙弥挂单讨单。这种说法是否可靠暂时不论,但至少说明圆慧大师在佛顶山创庵一事在当时影响颇大,而法雨寺亦始创于万历年间(1580,初名海潮庵),从这里可见法雨寺与普济寺皆创于万历年间,当时处于领导地位的宝陀寺(普济寺)对此也非常支持,而地方乡绅也踊跃乐助,促使寺院在较短时间内便初具规模,这也是薛三台得以夜宿佛顶山寺的前提条件。
史料中对薛三台的介绍较少,故而对其创作这首诗的具体年代也缺乏交待。从“为寻绝顶入云深”以及“苦向尘寰证佛心”来看,此与薛三省的“磐陀咫尺几时攀”似有相同旨趣。然而薛三台似乎有着很深的佛教信仰,从一个“苦”字,便能看出当时的“尘寰”已是苦楚不堪,身为佛家人也只能以苦为乐,于苦中求证佛心。从这两句可看出,薛三台入山礼佛,并非仅仅为了祈求个人的仕途与健康之类,而是着眼于整个王朝的前途和命运。这在颔联“家国艰验余涕泪,乾坤俯仰此登临”能看得出在:此时家国已是举步维艰,几乎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。那么万历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,致使薛三台会产生如此悲观的诗句?结合薛三台曾镇压过齐鲁白莲教起义军的经历,便大致清楚当时白莲教起义已相当严重。虽然《大明律》明确取缔白莲教,规定“为首者绞,从者各杖一百,流三千里”,但到了明成化年间,白莲教经过齐鲁人罗思孚等人的改革,其影响巨大,对朝廷产生了一定威胁。为什么白莲教会横跨元明清三朝而屡禁不绝?薛三台对此应该有着深刻的思考。但身为地方主官,他即便深明个中缘由,也不便直接道出,只得用“余涕泪”的方式予以渲泄,而他的骨子里却是个文人而非官僚,故而其心中之“苦”,只有佛菩萨才能知晓。尤其是当他身处佛顶山俯仰乾坤之时,这种感伤便莫名袭来。
“上方钟磬圆僧梦”这句,极有可能是赞叹圆慧和尚的创庵之举。“圆”既可理解为圆满,也可理解为圆慧大师。而在佛顶山上创建寺院也一直是圆慧大师的毕生之梦,如今寺院建成,钟磬齐鸣,龙天护佑,一派祥和;而站在山顶之上,仰视四面环海,隐约听到寺院的钟声与远处的波涛之声互为知己,彼此唱和,使诗人暂时忘却了世间的苦楚而生起无量的法喜。
至于“瀛海扁舟蔬饭客”一句是否有典故出处,不明;而普陀山短姑道头倒是有菩萨为舟中小姑送饭的传说,暗喻菩萨给苦恼众生送来蔬饭以示救拔,诗人是否暗示说家国艰难最终由菩萨来完成度化并抵达彼岸?笔者也仅是臆度,不敢妄作推测。如果这种意向成立的话,那么末句的“不须风雨助愁吟”就容易理解:只要菩萨慈悲救拔,广施甘露,那么就无须祈求苍天风调雨顺、国泰民安。因为大士杨枝流布遍施群迷,众生顷刻间烦恼焰灭心开意解,那么又何需诗人在此“愁吟”不休呢?总而言之,一切寄希望于慈悲无尽的观自在菩萨。诗人的潜台词似乎是:国家安宁、人民幸福,看来朝廷是指望不上了,最后还得指望菩萨的救度——而这样的话,薛三台只能在诗中隐晦地道出,也是在万般无奈之下的最后的一根稻草。“竹外桃花三两枝,春江水暖鸭先知”,身为浙江宁波人的薛三台,显然嗅到了某种气息。
作者:界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