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中寻普陀诸胜景

徐如翰

缘崖度壑各担簦，翠合奇环赏不胜。

竹内鸣泉传梵语，松间剩海露金绳。

山当曲处皆藏寺，路欲穷时又遇僧。

更笑呼童扶两腋，朔风直上最高层。

【背景】

本诗最初收于明·周应宾编撰的《重修普陀山志》卷五（题为“雨中寻普陀诸胜”，在《普陀洛迦山志》及《普陀山诗词全集》中亦有收录。

【鉴赏】

身为上虞人的徐如翰不仅朝礼过普陀，更是留下了不少诗题，《普陀山诗词全集》中共收录其八首诗作，其中两首长诗。从其留下的诗作痕迹来看，其足迹遍及西天磐陀石、育恩院（前山一带，会仙峰下，在法华洞附近，杨都护所创）、潮音洞、朝阳庵（在千步沙朝阳阁附近）。徐如翰在山期间也结识了不少人，如以朗彻禅师为首的僧界名人。

从本诗来看，这首诗应该是徐如翰一行在攀登佛顶山的路途中所见所闻。首句是“缘崖度壑各担簦”，“缘崖度壑”除了佛顶山周围的山峦以外，普陀山也很少有符合此特征的山峰；“各担簦”，“簦”是竹制斗笠，类似于雨伞，一般是背在身后，用以防落雨或遮阳。从海潮庵前往佛顶山的山路上，其风景“翠合奇环”倒也十分适合。虽然此时已入冬，但普陀山主要植物乃松树和樟树，冬天不落叶，故而即便朔风四起也是满山环翠。故而诗人一行一边行走一边赏景，自然有种“赏不胜”的感觉。

随着攀山高度的增加，眼界也明显开阔起来。在行走的路上间而听到泉水的潺潺声，犹如时隐时闻的梵语之声；而透过浓密的松树也能看到千步沙以外的大海，在阳光的照耀下，泛起点点金光；远处的海浪阵阵涌来，好像条条金绳在海面上游动。而“金绳”一词虽出自于《法华经》，然后世常常被用来形容导归解脱的工具或路引。而普陀山东面的洛迦山目之所及如在眼前，普陀洛迦皆为大士住锡道场，舟筏来往于两山之间，自然要倚仗菩萨的“金绳”来为我们做牵引。

在颈联的两句经常为后人所引用，前句述寺，后句状僧，把普陀山当时的佛教建筑与僧人状况基本上都囊括在内。诗人并没有正面描写普陀山寺院之多、僧人之众，而是巧妙地用“山当曲处”之时，里面竟然“藏寺”；而当步履快要无路可走之时，竟然到有僧人在那些人迹罕至之处经行漫步。这不得不让人产生联想：普陀山在明晚时期，竟有着着无数的寺院建筑以及无数的僧人在此修行。而这种情形也大体符合史实，从《山志》来看，沿中山法雨寺至佛顶山的山路两旁的密林之中，明清两代的确搭建了为数不少的小型庵堂茅篷，至晚清至民国年间逐渐荒芜倾圮，到后来基本上也只剩下础石遗迹。

从让人竟外愕然的“藏寺”，到令人肃然起敬的“遇僧”，徐如翰一行在攀登佛顶山的道路上自然是法喜充满，大家一边缓步前行，一步畅谈所见所闻，不知不觉中已近山顶。当快要登临佛顶山最高峰的那一刻，诗人忽然兴致大发，他虽然想健步冲上山顶，然而脚下却怎么也使不上劲，只得笑着招呼身边的伴童搀扶着两腋，顶着猛烈的西北风快步奔向“最高层”。从这里可以看出，徐如翰来到普陀山时，应该是上了年岁，而不是一般史料中所称的中进士后不久。从徐如翰写给朗彻禅师的两首诗来看，能与普陀山当时有名望的朗公互为唱酬者，绝非年轻文士所能匹配。另外，从“更笑呼童扶两腋”来看，若不是上了一定岁数，攀爬佛顶山似乎不需要借助他人的扶腋。可见徐如翰此时至少已入中年，这从其“转怜十载睽违事”（《别白华庵朗公后阻风莲花洋却寄》）一句中多少能看出点端倪。

史籍中对于徐如翰的记载并不多，其任职也大多在北方（如大同府参政、平凉府参政）。崇祯十一年（1638）致仕以后，仍以士绅身份参与各种文化活动。虽然写了一些以佛教为题材的诗歌，但其是否有佛教信仰或参与一些佛事活动，目前也没有相关史料作为佐证，但至少他对佛教义理并不陌生。当然，其在普陀山留下的八首诗，字里行间不仅流露出对于普陀山的赞爱，同时也隐含了同时期普陀山的一些珍贵史料，如“群公共礼潮音洞”（《潮音洞》）、“僧说前朝事，人多象外心”（《朝阳庵》）、“山胜皆藏石，石奇各肖形”（《育恩院山石奇胜当为普陀诸静室之冠漫成十二韵》），通过这些诗句能间接反映了当时普陀山的人文风貌；而此时中的“山当曲处皆藏寺，路欲穷时又遇僧”两句，至少能看到晚明时期普陀山佛教事业的兴旺。虽然晚明政局动荡，民生凋敝，但普陀山佛事昌隆，并没有受到太多的负面影响，却也是史实。

作者：界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