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普陀山诗词鉴赏》一一八

2025-06-30

赠补陀无边上人

周应宾

海上名峰几度逢,久从初地叩南宗。

青山不厌逃禅客,白社能容嗜酒翁。

双树听经依鹫岭,一杯持钵入龙宫。

月明千里潮如砥,遥忆维那住海东。

【背景】

本诗最初出自明·周应宾编撰的《重修普陀山志》卷六,《普陀洛迦山志》卷八及《普陀山诗词全集》均有收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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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鉴赏】

作为万历年间的进士,周应宾曾官至礼部尚书,为普陀山佛教事业做出过一定的贡献,并与山上当时耆宿都有着很深厚的法谊,如普陀寺如迥禅师、普陀寺退居住持无边上人以及玉峰法师(法雨寺性统之徒,继为住持)。从现存的志史来看,无边大师与周应宾当为鄞县同乡,万历四十二年(1614)为普陀寺住持,后退居磐陀庵(寺额为董其昌题)。其时庵陀初创不久,斋粮不济,于是发愿说:“四方斋僧者常至,全山一餐食米百斛,耗银百两。若节约此一餐,可得银二百两,用以置田产,可购田五十亩,每年得米五十斛,再用来斋僧,永劫不断也。”至崇祯十一年(1638)与名士张岱会于磐陀庵,告之庵已置田千亩矣!

周应宾于万历三十五年(1607)“因旧志重辑”完成重修,该志继承元盛熙明确立的观音道场书写范式,将地理考据与佛教叙事相结合,形成“洞宇封域”与“自在功德”并重的修志理念。从时间段来看,此时无边大师尚未就任住持,然周应宾住山断断续续,故而与无边上人交往的时间也比较长。在《重修普陀山志》中,周应宾自称为“吏部侍郎”,而周应宾任吏部右侍郎时间为万历三十一年(1603),后因丁内艰家居十六年(1603-1619),而此时恰是《普陀山志》完成时期。也就是说这个时间段,周应宾丁忧赋闲在家,故而有大量时间来普陀山修编山志。即便后来被重新启用为南京礼部尚书,周应宾还是五度上书请求致仕,可见其对官宦仕途并不是那么热衷,这显然受到了佛教思想的影响。他曾说“佛本无相,非相无以摄凡心;亦本不住(世间),非住无以得众止”,尤其在万历后期,朝中已是泥沙俱下,此时隐退,似乎是万全之策。

从本诗来看,“海上名峰几度逢”道出了周应宾不止一次来过普陀山,因此对山上的人事物均十分熟悉(尤其是编纂山志,需要对史料和实物反复勘察核实),可谓如数家珍。而晚明大多数文士皆喜于习禅,故“久从初地叩南宗”。此处的“初地”,大体可理解习禅从最基本的开始,如调息、数息、避掉举昏沉等。而南宗虽标为顿悟,但在修禅的具体路径上与北宗并没有本质的差别,只是在行持方面有所差异,南宗讲“无相戒”(心戒),北宗注重对“戒相威仪”的严格持守,但修禅的归趣乃是“明心见性”,这个则是一致的。从世俗人而言,对于细微戒的敬畏与持守可能面临诸多困难,故而南宗的不执于文字教相而直觅自性的法门,可能更适合于他们。

“青山不厌逃禅客”,“逃禅”是文人士大夫对于修禅的推崇于践行,尤其是明末,逃禅现象非常突出,很多官员都半仕半隐,寄情于青山绿水或名刹古寺之中,成为一代潮流。至于文士们何以致此,很多人往往联想到时局,事实也未必完全如此,笔者以为一个时代文化氛围的整体熏陶也绝非某个时局所能掌控,比如南方尚甜北方尚咸,西南尚辣,中原以北的人喜面食,而南方人大多喜米饭,这并不随着朝代变迭而出现改变。当然文士们也并非一味地修禅,他们更多的则是“禅净兼修”,诗中的“白社能容嗜酒翁”便引用了东晋慧远大师在创设莲社时对于陶渊明嗜酒包容的典故,从而侧面指出修禅净法门,并没有太多的讲究,只要心有所依,沾染些世俗习气倒也无伤大雅。然而从另外一个角度看,无论是“初地”“南宗”以及“逃禅”“酒翁”之类的描述,能否理解为无边上人对于文士们的宽容呢?答案是肯定的。

颈联中的“双树听经依鹫岭,一杯持钵入龙宫”,这两句典故出处尚不明晰,然联系到无边上人的事迹来看,似乎赞颂了上人说法时的仪态以及修行见地的不俗。而最末两句是周应宾对于无边上人的回忆,大约是诗人回到鄞县后还时常忆起在普陀的时光,他忆起了普陀百步沙的夜月下的如砥的沙滩以及大师的音容笑貌。值得注意的时,无边大师此时在普陀寺应该是担任“维那”之职。从担任“维那”到数年后跃居为住持,可见无边大师无论在德行修为还是领众处世方面,皆有着不俗的表现。

 

作者:界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