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普陀山诗词鉴赏》一二二

2025-07-28

秋日送昱光上人还南海

王浑然

杖锡云为侣,西风玉作林。

雁横天外路,霜断月中砧。

不住因缘趣,无端来去心。

一航仍大海,还听旧龙吟。

【背景】

此诗最初收录于明·周应宾编纂的《重修普陀山志》卷六,诗题为“秋日送昱光上人还归南海”,作者为“王浑然(永平人,知府)”。另《普陀洛迦山志》及《普陀山诗词全集》均有收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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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鉴赏】

如前文所述,昱光上人朝礼五台山,于当年秋天(具体是当年还是翌年不清)返归南海普陀。然从行脚路线上看,从浙江(或安徽)入江苏,再入山东,进河北,往太原方向。然大部分行脚僧人会先入北京再入山西(也有先朝五台再入北京)。王浑然是南京户部王好问之子,曾任刑部郎中、四川马湖府知府。《普陀洛迦山志》称“永平知府王浑然”,永平县相当于今天河北唐山的乐亭县,而王浑然的祖籍就在这里。也就是说,《山志》将王浑然的祖籍误作其为官之地,显然并不准确。早在2012年7月,河北乐亭县在“发展大道”建设工程中发现一盒墓志铭,碑额书有“明中宪大夫四川马湖府知府王公墓志铭”,而根据清光绪年间《乐亭县志》载,这个“王公”就是王浑然。其志铭叙述了王浑然的籍贯、生平事略,并对逝者一生进行评价。

从诗中来看,王浑然虽然没有在浙江做过官,但与昱光大师素有交情,这倒颇令人意外。至于诗人在何处相逢并相送,是在五台山还是在北京?诗中没有透露太多信息。但无论如何,作为俗家弟子,王浑然对于昱光上人充满了崇敬与仰视。大师手拄锡杖,行脚于云水之间,把杖锡与行云作为自己毕生的伴侣,其行持高洁,不慕名利,四海为家,着实令人赞叹。次句的“西风玉作林”同样是对大师戒行的赞叹,“西风”是秋风,这与诗题的“秋日”相契合;“玉作林”语出明代谢承举的半阙诗:“南海岸边玉作林,江东城中土如金。”若人的品行高洁,连海岸边的树木也是亭亭玉立,卓然于丛林之外。自古以来,“玉”往往与人的品行气质相钩联,它既是美德品格的文化载体,也是道德修养的参照系。甚至玉被赋予君子“五德”的象征,分别为:仁(温润滋养)、义(表里如一)、智(清越之声)、勇(刚韧不屈)、洁(断口不伤)。同时,在佛教中,它还被赋予“法财”的象征,甚至在宗教仪式中玉质法器被充当为人神之间的媒介(如玉琮通天)。

此时似乎已入深秋,北方已结霜,“雁横天外路,霜断月中砧”,此二句颇为传神。大雁排成“人”字缓行于碧洗的高空,就好像巨大的物体横在天上,阻隔了天上的流云;到了夜晚,天空开始降霜,其出奇寒冷,甚至能冻断月下的石砧。在此深秋时节,即便与看淡一切的大师分别,也是惺惺相惜,实在不忍大师的离去。

不过对于昱光大师来说,眼前的一切都是因缘所生法的幻相而已,因缘有生灭,故而“因缘趣”就是有生有死的六道轮回。然而大师却“不住因缘趣”,对眼前的一切早已无有挂碍,其心中也没有什么“来”“去”的系缚。“来”是朝礼五台,“去”是回归南海普陀。若生起“来”“去”之心,则说明尚有系挂,故大师不会“无端”生死此心。在这种送别情形之下,大师淡然处之。崔颢的“日暮乡关何处是,烟波江上使人愁”,出家前李叔同的“人生难得是欢聚,惟有别离多”,都有浓厚的离愁意味,因为他们此时尚时红尘中人。而出家后的弘一法师在晚年却有“华枝春满,天心月圆”之语,与先前判若两人,这便是深参佛理后的必然结果。所以对昱光大师来说,“来”欢喜,“去”也同样欢喜。

最末两句是诗人的联想,面对大师远去的背影,他浮想起大师回到东海瀛洲界里,乘筏横渡大海,回到自己住持的庵院之中,所谓凤翔天上,龙归海中。大师回到普陀后,像往常一样精进行持,按部就班地过起了丛林摄众的生活。“还听旧龙吟”,每晚夜静之时,潮涛像龙吟一般来去自如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时光犹若在静止中流淌。这些对于大师来说,虽是平淡,然却正是修行时,真正达到了“廓而忘言”人生圆满。

史载王浑然任职四川马湖府知府期间,为人耿直重义,为民伸张正义,废除了漆户的版税,修缮庙学城池,为民众所称颂。当时马湖府辖区内有相当部分为彝族等少数民族聚集,酋长之间常有争杀,每遇这种情况,王浑然片言立解,可见他在汉夷各民族中皆有较高的威望。而这些秉性,是否受到佛教思想的熏染,尚不得而知。

 

作者:界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