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普陀山诗词鉴赏》一二五
2025-08-18
无边禅师避静磐陀石下以诗为赠
王元翰
卓锡名山截爱河,结庵犹自傍磐陀。
远公捷径开莲社,陶令灵心中酒魔。
紫竹林中原有相,白洋海上近无波。
炉烟茗椀盘桓处,领略无生法已多。
【背景】
此诗初收于明·周应宾编纂的《重修普陀山志》卷五,诗题相同,关于作者,署为“滇南人,给谏”。《普陀洛迦山志》及《普陀山诗词全集》均有收录。
【鉴赏】
据相关史料记载,王元翰因其敢于直言时政败坏,因此在仕途上并不得意,最初为吏科给事中(正七品),后升为工部主事(正五品或从五品),在天启初,迁至工部虞衡司主事(从四品)。王元翰四处游历乃是始于明天启五年(1625),其年为六十岁,此年二月离滇,四月入蜀,并入峨眉;王月抵江陵,六月至武昌,七月游长江金、焦二山。第二年(1626)正月,再游西湖,四月十八日至定海(镇海),并于四月二十四日薄暮时分抵达普陀岸边。其在《凝翠集·文集·菩陀游记》中记载说:“达(普陀)岸,肩舆冈行三、四里,除竹夹道,波纹荡空,松针筛月,神骨森爽,真非尘世行也。在漏未沉,昏钟报罢,遂宿于普陀方丈,质明,向大士作礼。”至秋冬时,浪游吴、越。从这里可以看出,王元翰在舟山或普陀居住的时间,至少一月有余,若非个人有信仰,不会盘桓如此长的时间。
在山中,王元翰结识了不少山中佛门耆宿,尤其与无边大师交往甚笃。无边大师初为普济寺都管(都监),后来被举为住持(1614年),前后达十年左右,退居后住磐陀庵。王元翰于1626年四月抵达普陀,而本诗的诗题是“无边禅师避静磐陀石下以诗为赠”,说明此时无边大师已退居至磐陀庵。
从现在“磐陀庵”所处的位置来看,其虽在西天磐陀石山脚下,却距磐陀石甚远,而毗邻于普济寺,其右上为普慧庵,其后为白象庵,周围大树环抱,环境十分清幽。王元翰之前与无边大师有无交集不得而知,但从诗中来看,二人似有一见如故之感。诗的第一句便是“卓锡名山截爱河”,“卓锡名山”恰如其分,因此时无边大师正从住持之位退居;而“截爱河”乃是僧人的本分,所谓“僧装、素食、独身”,其为住持,自然是率先垂范,当为人天师表。其退居后,自己“结庵”于磐陀石下颐养天年。然而筑庵之初,斋粮不济,连正常饮食都成问题,所以只能节衣缩食用以购置田产自养。至崇祯十一年(1638)时,名士张岱(1597-1689?)前去拜访无边禅师时,禅师告之已置田千亩(大部分在岛外)。
诗中将无边禅师喻为“远公”,将自己喻为“陶令”。公元402年,慧远大师在庐山般若台精舍无量寿佛前与刘遗民等123人共同发愿往生西方无量寿所。因东林寺门前凿池种白莲,故佛教史上称此次集会为“结白莲社”。慧远与陶渊明也是好友,其初创莲社时曾邀陶入社,遭其婉拒,因陶天性嗜酒,即便允其适度饮酒,然因“酒魔”驱使而无法放下杯箸。诗中“捷径”是指念佛往生法门,其三根普被、利钝全收,不失为“捷径”;而面对如此捷径,陶渊明却因酒魔迷惑而不入此径,岂不可惜!诗人通过这样的佛教典故来警示自己:身在远公门下,又岂能效仿陶公呢?
在颈联中,诗人谈起了紫竹林中的观音菩萨,“原有相”是指菩萨常住于此林中,香客亦常能感应并亲睹圣容;当然也可以理解为:在紫竹林中,人人皆能找到自己的那个“本我”(原有相),但这里有一个前提条件,那就是“白洋海上近无波”。此处的“白洋海”是指普陀山东面的莲花洋,“无波”是风平浪静。从表面上看这是在写景,而实际上与前句联系起来,便知诗人在写“心”,即欲见自己的本来面目,就必须要做到我们身与心的“无波”,具体而言,就是“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”,对待一切皆平心静心,心中不起一丝波澜。水静则见天光月影,而水起波纹则心意摇荡,六神无主,终为无明所覆,自然见不到自己的本相(本尊)。
从诗中“炉烟茗椀盘桓处”来看,无边禅师及王元翰所修的并非净土法门,而是通过参禅品茗的方式来“领略无生”。虽然晚明禅师大多主张禅净一如,然他们是想通过念佛的方式从而达到“念佛禅”,即“念”为“禅”服务,通过“念”抵达“禅”,最后悟得“无生”。诚然在极乐净土中也能获得“无生”,然而方法却不尽一致。而禅家修道方式却更为灵活,比如通过炉烟或茶盏的热气,均是接入的通道,而不执于名号。这对文人士大夫来说,或许融入了玄学因素,有利于提高个人品位和思想境界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“禅”或许适合于官宦文士,而“净”则更贴近于普通信众。当然,修行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,正如诗人所说的“领略无生法已多”,无论禅净,都是通向无生法门之一。实际上诗人告诉我们的是:无论是什么法门,一门深入即可;若效法于陶渊明,即便成为名士,然与酒魔为伴,与佛法失之交臂,则必然遗憾于百劫。因为,心中“无波”,才是我们修行的目标。
作者:界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