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普陀山诗词鉴赏》一二六

2025-08-25

赠大智师

黎民寰

偶来双树下,依止远公房。

薝蔔飘香气,娑罗露月光。

风幡如暂解,云水自相忘。

欲证无生义,惟须遍十方。

【背景】

本诗最早出自明·周应宾的《重修普陀山志》,《普陀山诗词全集》及其他历代诸山志大多都有收录。明代《山志》介绍作者时,署“广东人,布政”,此处的“布政”是指“布政使”还是“布政司”,不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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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鉴赏】

由于无法获得黎民寰个人履历方面的资料,以及其何时来山、居山期间的详细记载资料,故而对该诗的解读和鉴赏可能存在一定的偏差(甚至误读)。诗题既为“赠大智师”,当然与海潮庵的创立者大师禅师相关。但从诗中来看,几乎无一处提到大智禅师及海潮庵的相关信息,颇令人费解。而网络上也有将此诗的作者署名为“黎民怀”者,对其记载大致是:“黎民怀,明广东从化人,字惟仁,号白泉,黎民衷之弟。少时师事黄佐,与兄黎民表、民衷有‘三凤’之誉。嘉靖间以岁荐至京,廷试后归,绝意仕进,诗书画称三绝。卒年八十一,有《清居集》。”(搜韵网,2021年4月9日)从这里可看出,黎民寰(怀)与黎民表、黎民衷的确是兄弟关系。

首句的“偶来双树下”,“双树”一般指佛陀涅槃时的娑罗双树,概指佛教四大圣地之一;而“远公房”中的“远公”,大多是对庐山慧远大师的专称,而“远公房”也可以理解为修行之一。如果“双树下”“远公房”两组意象乃是特指普陀山海潮庵的话,那么从“偶来”二字可以看出,诗人虽然只是“偶来”,但说明还是经常来的;黎民寰为广东人,且曾为“布政”,也从未听说过曾在浙江担任布政一职,故“偶来”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。当然也不排除黎民寰在致仕后隐居宁波或舟山一带,故而有“偶来”“依止”之说。

如果将海潮庵喻为“娑罗双树下”,将大智禅师的僧房喻为“远公房”而加以“依止”,其实也是可以解释得通。若将黎民寰的生卒定位于1519-1600年(卒时81岁),而大智禅师的生卒为1524-1592年,二者年岁相仿,生活的年代也是高度重合。黎家三兄弟注重名节,且诗书画三绝,故在当时可谓名士;而大智禅师随处结缘,苦行不辍,在僧俗二界堪称高僧。名士与高僧之间往往惺惺相惜,故在一起谈禅说道也是十分融洽自然。

从诗中可以看出,普陀山虽为海岛,然而自然环境(尤其是海潮庵的选址点)更是郁郁葱葱,一派生机盎然——即便从当下来看,法雨寺在选址方面仍十分考究,其寺深藏于绿树环抱之中,与山色绿植融为一体,若不近前观看,几乎看不出山中竟有如此恢宏的佛教建筑。诗中的“薝蔔”又作“薝卜”,乃是一种类似于栀子花或郁金香的植物,其中栀子花以白色为主,郁金香虽有红色,然实际上就是指普陀水仙,同样是以白色为主调。故诗人眼中所见的“薝蔔”,实际上就是普陀山的另一名称的由来:小白华。只是诗人当时叫不出名字,便以佛经中的“薝蔔”代指。在普陀山上,野生栀子花和野生水仙花十分常见,甚至全年都可以见到它们的身影。

如果说诗人白天抵达住处,那么“薝蔔飘香气”和“娑罗露月光”乃是夜晚所见情景:月光摇动、树影婆娑,加之暗香袭来,诗人仿佛置于仙境。当然,这些只是环境的烘托,真正的盛筵乃是“风幡如暂解,云水自相忘”。“风幡”的典故见于《六祖坛经》,即风动还是幡动的哲学命题,答案乃是“非风动,非幡动,仁者心动”。然而观念上的理解仅限于浮光掠影,只是一种“暂解”,而非真正的如实知见。欲达到实相见,就必须要经历“云水自相忘”的阶段,也就是通过静虑思惟的方式去加以实修实证,而不是流于文字游戏。可以想见,此时诗人必然是跟随着大智禅师一道在“远公房”的禅凳上参悟“风幡”的公案,由此引发的思考或许是:既然是“心动”,何谓“心”?“心”在何处?又如何觅“心”?“心”是否有生灭?这一连串的极度超越的抽象命题,足以使人挠头抓狂。

不过诗人在大智禅师的指导下,习禅也颇有心得:他悟出了觅心法门的关键在于“无生”,即从有生灭转而进入到无有生灭(不生不灭),也就是证得涅槃。从“惟须遍十方”一语来看,诗人似乎找到了解决方案:一是遍参十方,亲近善知识解疑释惑;二是从眼前的十方法界入手,由自然界的事物现象中体悟不生不灭的道理,其中生灭为相,是暂时的;而无生为性,则是恒常的。由生到无生,有灭到不灭,这似乎已达仍是山水的境地。至于诗人是否达到了这个境界,或是借指大智禅师已达到这种境界,全凭读者自己品味。

作者:界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