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普陀山诗词鉴赏》一二八

2025-09-08

赠守拙上人

董应震

灵潮濆涌洛迦峰,高衲西来订觉宗。

满座清风闲挂锡,一轩明月自扶筇。

经翻贝叶堪消昼,馔煮伊蒲可作供。

我爱逃禅惟剩发,不妨宝筏每相从。

【背景】

此诗最初载于周应宾编纂的《重修普陀山志》卷六,作者署为“董应震,鄞人”,《普陀洛迦山志》和《普陀山诗词全集》均有收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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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鉴赏】

关于守拙上人,《普陀洛迦山志》卷五“名僧”及《普陀山历代住持传》中均无记载,而其他记载亦极为鲜见,但在《普陀洛迦山志》卷八“诗颂”中却收录了不少赠送给守拙大师的诗作。在薛三省的《赠守拙大师》“诗序”里,有这样一段话:“能师祝发补陀禅寺,多作行观,余近乃识之,行苦而性慧能戒。初号大通,已更守拙。余问守师何以,师答曰:守则补陀,通则曹溪、南岳。因肃余别诗以送之,殊不足称外护也。”从这里大致上可以看出,守拙上人于普济寺剃度,其特征是“行苦而性慧能戒”,说明在修行持戒方面堪称精严,且具有一定的领悟能力。至于其在普济寺曾担任过什么职务,能受到这么多文人雅士的礼敬,当非一般的清众,“殊不足称外护”这句话,连薛三省这样的文士在大拙大师面前都不敢称弟子,说明大拙大师并非普通的僧人。守拙大师初号“大通”,后来又更名为“守拙”,其答曰“守则补陀,通则曹溪、南岳”,其中“曹溪”是南宗慧能大师曾住锡过的宝林寺(南华寺),而“南岳”乃是南宗门下怀让禅师住锡过的般若观音台。从这里可以看出,大拙禅师遥接了慧能、怀让的南宗禅法系,对于南宗临济禅法深有心得,在僧俗二界很有口碑。

董应震是宁波鄞县人,史中对其记载甚少,可能中过举,但未见其有从政的履历,或许可称之为“乡贤”。诗中首先从宏观层面描述普陀山的自然环境,即“灵潮濆涌洛迦峰”,点出了自然环境的别具特色;次句将守拙大师誉为“高衲”,此处的“西来”很可能是指守拙大师刚参学回来,并且带来了“觉宗”(禅宗的别名)。薛三省的《赠守拙大师》诗中有“振锡远言迈,适粤遵南荆”及“俯挹江汉流,仰瞻霍与衡”“黄梅双道场,顾盼在前楹”的记述,说明守拙大师此前曾行脚过广东和南岳以及湖北黄梅等地。

三、四两句赞誉守拙大师品行的高洁,所谓“满座清风闲挂锡,一轩明月自扶筇”。其所到之处,可谓行囊简单,处处随遇而安。他并非一定要到寺院去挂单,而是只要有“清风”之处,便是挂单的好地方,以清风为家,以清风为座;每当夜晚之时,一轮明月升起,他时而禅坐冥思,时而起步经行,时而伫立遥想,明月似乎为大师的禅思所吸引,甘当大师的“扶筇”,悬于半空一动不动地充当护法。当然,对于一位无欲无求、以清风明月为伴的禅者来说,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,他不需要去顾念什么,也不需要去奢求什么,对他来说,清风明月之下,便是他的修习道场。

守拙大师虽勤于参禅,但在参禅之余,却从未放弃对于经教的研读,即“经翻贝叶堪消昼”,“贝叶”指贝叶佛经,所以大师夜晚参禅,白天阅经,十分精进用功。值得注意的是,唐代南宗禅虽然主张不立文字,但至晚唐至两宋以后,也出现了一些极端狂禅,故禅师们开始吸取教训,主张禅教合一,即既注重修禅,也注重经教,二者皆不偏废。此处守拙大师显然接受了这种观点,既修禅,也时常研习经典,并非纯粹的“不立文字”,而是融合了“文字禅”的因素。

一个人行脚参禅,自然会面临种种困境,其中最大的困苦莫过于饮食的时断时续以及医药的保障。然而对于一位献身于佛教事业的僧人来说,这些都形成不了障碍。诗中说“馔煮伊蒲可作供”,可以理解为自己动手生火做饭,也可以理解为当地信众自发地发心供养,即便是“饱餐甘露凌秋风”(明·紫瑛《题补陀并赠守拙上人》),也是怡然自得。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,这种生活方式可谓是大师的常态,即便是住锡于普陀山期间,也是住于林中岩下,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,这从紫瑛的《题补陀并赠守拙上人》诗中的“麾麈谭禅守拙僧,肩披百衲坐枯藤”就可以看得出来。至于其常居于何处,从“磐陀旭日曝鳌腮”“古洞阴森苔藓净”的诗句,大致可知在西天磐陀石和观音洞一带。

作为诗人的董应震对守拙大师的禅境修为及生活方式极为崇羡,他申明自己也十分爱“逃禅”,对世俗的生活心生厌倦,很想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,但是自己“惟剩发”,出家必须剃除须发,而他却由于种种原因而无法剃度出家。但诗人并没有灰心,通过对守拙大师的耳闻目染,他深知学佛修禅并不能为某种形式上的东西所束缚,即便是以居士的身份也同样可以实现自度,最后一句“不妨宝筏每相从”,亲近三宝,跟随大师的节奏去修学佛法,最终也是可以实现自我的解脱。

守拙大师与董应震虽名不见经传,但这首诗中展现了一位甘于淡泊的隐居禅者的修习风范,至少说明在晚明至清初期间里,普陀山的修行家风继续得以延绵,并没有受到改朝换代的震荡影响,从而有地力地佐证了:只要潜心于身心熏修且淡化五欲,“心不随外境所转——完全有实现的可能。

 

作者:界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