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普陀山诗词鉴赏》一三四

2025-10-20

老少年

释通旭

谁裁蜀锦掷庭中,霜雨频经愈不同。

瘦影尚欺篱下菊,朱颜还傲岭头枫。

低垂会学娱亲舞,潦倒偏资益壮功。

更似未衰花月兴,夜深沉醉倚秋风。

【背景】

本诗最初收录于清裘琏所编纂《南海普陀山志》卷十五“艺文·僧诗”,《普陀洛迦山志》及《普陀山诗词全集》均有收集。从相关史料来看,此诗当写于通旭大师退居息耒院之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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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鉴赏】

本诗乃是一首咏物诗,也可以理解为“自譬诗”。“老少年”是一种植物,即“苋”,别名老来少或老少年,一年生草本植物,茎粗壮,叶且绿色或红色,既可以食用,也可以作为观赏植物,在庭院花坛或小径角落都较为常见,花期在5月至8月,果期在7月至9月间。当花果依次落尽时,此时叶显深红,老气横秋,跃然于目。

潮音通旭大师生命历程并不长,只活了50岁(1649-1698),可谓短暂。相关史料中记载其“体弱”,却日夜操劳,负米伐薪,补漏修残,无不亲恭。其生命虽显短暂,然在短短的九年间(1690回普陀,至1698年圆寂),除了恢复普陀寺旧殿以外,还新建了天王殿、圆通殿、藏经阁、钟鼓楼、珠宝轩、先觉堂、土地祠、荷花池及正趣亭、大观庵等二十多处工程,后世对他的评价是“近革八十余年之陋习,远绍四十二祖之芳猷”。那么这个“陋习”究竟是指什么呢?通旭常说:“大法之坏,不在四众,而在狂禅,多游族姓,修饰竿牍,务为求名,而中茫焉无所了,吾之的以不敢出也。”如果说“狂禅”乃是造成佛教衰败的主因,那么这种现象在当时的普陀山也是不同程度地存在着,至少在普陀寺是存在着的,故而通旭大师对其进行革新,将“狂禅”转变为务实平淡,这也是明清之际禅宗的总体走向。

至于通旭大师何时退居于息耒院,普济寺知藏时习师曾领太仓众信请大师上堂,大师曾作“方知四十九年之非”之法语,可知其在圆寂的前一年已退居息耒。张坚在《普陀山史话》中说“潮音在息耒院的退居生活,应该是洒脱的,他写的《息耒院漫赋》,颇有陶渊明的情致”(见该书第58页),而此诗似乎也具有这种特色,故似可理解为大师退居后的作品。诗的前两句是“谁栽蜀锦掷庭中,霜雨频经愈不同”,可见大师庭院中所植的“老少年”乃呈红绿相间之色,其色艳丽,堪比“蜀锦”;而“霜雨频经”又道出此诗写作的时间乃是当年的秋冬之季,原本就色泽鲜艳,经过霜雨的“频经”却更显得不同以往。然而“老少年”的根茎都很是粗壮,其高度低者80公分,高者竟有150公分,故而相比于“篱下菊”,其差距就愈加明显了。其枝叶颜色越到深秋,就愈加好看而看,“朱颜还傲岭头枫”,甚至还把岭头枫叶比将下去,呈现了越老越红、越老越俏、越老越顽强之气势。

然而作为诗禅俱佳的通旭大师所歌咏的“老少年”,绝非“欺”“菊”之物,也绝非“傲”“枫”之株——它只是呈现了不屈于霜雨,经过霜雪的侵凌却愈显朱颜不老的不妥协精神,即“不服老”“不觉老”的倔强品格。然而“老少年”在佛菩萨面前,却尽显“低垂”,它把佛菩萨以及僧人视为父母师长,时常随秋风一起摆起了“娱亲舞”,“莱子娱亲舞彩裳,庭前孙女斗新妆,相偕祝寿到华堂”(清·林修竹《浣溪纱》)。在霜雨面前尽显顽强,在父母面前却翩翩起舞,这便是“老少年”的刚柔相济的两面。而“潦倒偏资益壮功”,这大约是通旭大师此时身体情况的隐约写照。据史载,大师在戊寅年(1698)即呈抱疾之状,至冬月初四午刻便圆寂。而此诗所说的“潦倒”,似乎说明通旭大师此时身体状况堪忧。需要留意的是,“老少年”既是一种观赏植物,同时它也具有一定的营养价值和药物价值,其性寒味甘,具有清热解毒、利尿通淋明目等功效,常用于缓解痢疾、疮痈肿毒等热证。故以苋入药用于辅助治疗大师的沉疴,也是“尽孝”的一种表现。

诗的最后两句“更似未衰花月兴,夜深沉醉倚秋风”,此二句与其说是写“老少年”,莫不若是通旭大师自己的此时心境的写照。虽然自己似已风烛残年,然而大师法身未老,慧命长存,就像那“老少年”一样,深夜仍是沉醉于天地之间,与秋风互为唱和,此才是修行人的本色。大师在临终之际说偈云:“住住原无住,行行实不行。要知今日事,觌(dí)面甚分明。”住即无住,行即不行,达到若此,本来面目便了然分明。花月即花月,秋风乃秋风,一切原本如此,只是众生骚首弄姿罢了。连“老少年”都参透了这些,更何况我们行人呢?

作者:界定